- 上一章:第三十七章 陈大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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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又看了眼李良,微笑道:“你们夫妻俩怕是要过段两地分居的生活了。”
李良微微点头。
吴凤娟娇笑道:“不怕,我服从书记的安排。”心里却在琢磨,不知道李良会进什么部门,又会安排他什么职务,不过想来最不济也会是排名一二很有实权的副司长。
唐逸却已经笑着对李良道:“可能会由你主持房地产市场监管的工作,你多了解下这方面的资料,不要临时抱佛脚。”
吴凤娟心里就是一动,唐逸的话无疑暗示李良将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司局一把手,房地产市场监管?不管是部委哪个部门,这都是分量很重的司局了。
“书记,你放心吧。”李良话不多,但他说出要唐逸放心的时候唐逸往往就很放心,唐逸微笑点点头。
李良和吴凤娟告辞后,唐逸关掉了电视,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城市夜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门被轻轻推开,胡小秋急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样?”唐逸回头微笑看向胡小秋。
胡小秋将手里的一份传真递给了唐逸,撇撇嘴道:“国安的人。”
唐逸接过传真,上面是国安某部门的负责人资料,很详实,唐逸笑笑,“这个人,和谢文廷的弟弟是好朋友?”
胡小秋微微点头,问道:“唐哥,做点事?”
唐逸摆摆手,将资料慢慢摺起,笑道:“再看吧。”
……
昏暗的瓦灯忽明忽暗,单间显得更加简陋、寒酸,又有着难言的压抑。
陈达和看着桌子对面一脸镇定的项荣,慢慢点起了一根烟。
窗口,殷守发副监狱长紧张地看着窗外,又不时回头看看陈达和。
“吸烟!”陈达和将中华烟缓缓推到了项荣面前,项荣坦然地笑笑,“谢了,我能吸得到。”又将烟推了回来。
陈达和就笑了,“嗯,你小子在里面一样大鱼大肉,怎么样?在里面待得上瘾?不想出去了?”
项荣微笑道:“我知道你,陈达和,公安厅常务副厅长,怎么,对我有兴趣?”
陈达和慢慢吐出个大大的烟圈,斜眼瞥着项荣。
项荣看了眼殷守发,微笑道:“狱长,你破坏了很多规矩,有没有想过后果?明天,嗯,明天,你应该就到头了,一路走好,以后记住,过马路一定不能闯红灯。”
陈达和就笑了,“小项,我这个人吧,你可能不了解,我就喜欢闯红灯!”说着从腰后拿出手枪,慢慢放在了桌上。
殷守发吓了一跳,“陈厅长!”走上两步,陈达和扭头看了他一眼,见陈达和脸色不善,殷守发就不敢再动。
项荣却是微微一笑:“知道,陈厅长的行事风格我早有耳闻,嗯,你是想说,现在打死我,造个越狱被击毙的假象很简单是吧?陈厅长,我进得来,就不怕死。”
陈达和微笑吸着烟,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照片,扔在了桌上。
项荣淡然的笑容突然僵住,看着桌上的照片,失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照片上,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嬉闹的穿着中学校服的孩子,全都是项荣的亲人。
陈达和笑了笑,“我想做什么你知道。”
“你,你不会乱来的,你……”项荣脸色苍白地看着陈达和,颤抖着拿起一张张照片。
陈达和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项荣突然站起来扑向陈达和,想抓桌上的枪,陈达和一把将他推回了椅子,项荣嘶声大喊,“你,你他妈是公安厅长!”
陈达和弹弹衣襟,微笑道:“我喜欢闯红灯,你知道的。”凝视项荣,“别想着自杀,你死了,我保证很快会有人下去陪你!”
项荣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呆呆看着陈达和,陈达和的微笑在他眼里变得狰狞无比,项荣喃喃自语,“你,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陈达和将准备好的纸和笔推在了他的面前,笑了笑道:“给你五分钟时间。”说着,掐灭烟蒂,在椅子上一靠,闭目养神。
殷守发手心捏了一把冷汗,陈达和,太可怕了,真不知道自己跟他拉上关系是福是祸。
项荣呆呆看着面前的纸笔,看着微微闭起眼睛,好像很享受别人在痛苦中煎熬的陈达和,项荣终于咬了咬牙,拿起了钢笔,木然道:“你要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陈达和点点头,并不说话。
项荣拿着钢笔的手颤抖着,慢慢落下……
……
赵长江是被陈达和的电话吵醒的,晚上九点多,赵长江和以往一样躺上了床,年纪大了,老伴干瘪的身体已经激不起他任何欲望。作为省委常委、省委政法委书记、省公安厅厅长,宁西政法界第一把手,赵长江每每想起这些年的艰苦奋斗,都是感慨不已,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老了,睡觉前总要回首前尘,据心理学家说这是渐渐衰老的前兆。
陈达和的大嗓门将他从臆想中拉回现实,对陈达和,赵长江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作风粗犷,在厅里和人称兄道弟,一言不合就瞪起牛眼吵架,如果不是知道他京城根基极深,赵长江早就建议他靠边站了。在解救人质事件后,陈达和京里的关系也是大家揣测的对象,认真研究过陈达和的履历,赵长江将陈达和同京城部委一位高官挂了钩,唐逸,刚刚在宁西视察完天然气项目回京的唐逸,陈达和背后的这个人,怕是江书记都会忌惮几分,只是他怎么会看重大咧咧的陈大炮?又将陈大炮摆在了宁西?赵长江想不通,唐逸那个层次的政治博弈,很多时候会牵涉到最高层的动向,赵长江深知自己切不可参与进去,对陈达和,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尽力做出支持他主持公安厅日常工作的姿态。
听到陈达和的大嗓门,赵长江就皱起了眉头,但接下来陈达和的一句话令他马上就坐了起来。
“赵哥,孔来恩和十年前梁州的纵火案有关。”
赵长江激灵就从朦朦胧胧中清醒过来,对陈达和喊他“赵哥”,赵长江很无奈,倒好像陈达和是他在公安厅的代言人,政坛上,要多亲密的关系才能喊这声赵哥呢?
但赵长江马上将注意力放在了陈达和后面的话上,“苷州监狱那个项荣,写了举报材料,说是十年前纵火孔来恩是知情的,虽然不是他授意,后来他却想尽办法阻挠专案组的工作,想隐瞒真相,将恶意纵火变成意外,后来实在捂不住才将项荣交了出来,实际上当时梁州建委主任,现在的梁州市委书记焦军也参与了这件事。”
一个个名字,令赵长江错愕不已,如果陈达和说的都是真的,这将是一件轰天大案,会令宁西政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哥,我是这么看,现在当务之急是保障证人的安全,是不是厅里马上将项荣保护起来?再联系检察机关,给他录一份详细的口供,查明案子的真相?嗯,您也应该和省纪委沟通一下。”
赵长江被这件突然事件搞得有些措手不及,情况很严重,确实应该按照陈达和说的办,但问题是,这件事真的那么单纯吗?陈达和突然翻出十年前的案子,难道是上面有了想法?
赵长江摇摇头,不再想下去,极快地道:“就按你说的办。”
陈达和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身边老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赵长江温和地一笑,“没事!”将床头灯调得更暗一些,“你睡你的。”
年纪越大,越会珍惜身边与你相濡以沫的人。
看着老伴又慢慢闭上眼睛,赵长江拿着电话,犹豫了一下,开始拨江书记的号码。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自己也要向江书记汇报一声,这个案子,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
京城后海胡同的四合院。
今年春天来得好像特别早,春节刚过,院里的梧桐就吐出了嫩芽,刚刚见到嫩芽时宝儿大惊小怪地乱喊,现在小家伙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呆呆看着窗外梧桐的嫩芽,唐逸有些想念现在爱作怪、咋咋呼呼的宝儿。
“唐主任,您喝茶。”身后怯怯的声音,保姆小芸冲了茶,送到了茶几上。在唐家做活,天生好像就会被灵气熏陶,小芸比刚刚进门时更加水灵了,一身橘黄的套装,衬托出苗条的身材。
唐逸笑了笑,回到沙发上坐下,问道:“过几天回老家去看看,大过年的都没时间回家,我这心里可不落忍。”
“没事,我给家里打电话了,夏总,夏总给我家安的电话,我,我几时都可以和家里人说话。”小芸眼里满是感激。
唐逸笑着点点头,兰姐给了小芸一笔钱,叮嘱小芸专款专用,给家里安上固定电话,想家人了,就可以给家里打电话,有时候,兰姐还是很细心的。
“那也要回家看看!”唐逸说着话,手机音乐响了起来,小芸忙去餐厅继续做“千层饼”,跟着夏总,学了很多西式甜点的做法呢。
“书记,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话筒里是陈达和的大嗓门,“项荣,就孔来恩的死党,全招了,梁州纵火案,孔来恩这小子早就知道,焦军也有份,现在项荣已经被省厅控制,检察机关和纪委都介入了,好像要成立专案组,老赵说,要我干副组长。”陈达和笑声很愉快。
唐逸对苷州的事略有耳闻,他也想不到陈达和是怎么从项荣嘴里将情况挖出来的,要知道项荣肯心甘情愿背了黑锅,家里人肯定得到了妥贴的照顾,十年都过去了,他想也早习惯了狱里的生活,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将十年前的事抖出来?
唐逸就笑:“你倒本事大。”
陈达和却叹口气,“不是本事大,是这帮人觉得我老陈水平低、层次低,唐书记,我像能买凶杀人的人吗?”
唐逸回想陈达和给自己的印象,就笑道:“这我可真说不好。”
陈达和哀鸣一声,“书记,我死了算了!”
唐逸微笑不已。
这时候,兰姐美滋滋哼着小曲从外面进来,细高跟迈着猫步,风情撩人,抬头乍然见到唐逸,兰姐的小曲嘎然而止,送上甜甜的笑容,唐逸就瞪了她一眼,兰姐干笑两声,悄悄溜进了餐厅。
……
孔来恩坐在沙发上,看着圆桌旁面色淡然的江书记,心里轻轻叹口气,他知道,不管最后省委和中央准备怎么处理自己,但自己的政治生命,无疑走到了终点。
“明石书记,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孔来恩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明石书记这个人,是很重感情的,管沪生离开宁西后,孔来恩有一段时期是很艰难的,是明石书记保护了他,继续重用他、培养他,孔来恩希望在这个时刻,明石书记的感情能占据上风。
明石书记轻轻叹口气,双手举起做着手势,“有时候风这样吹,有时候呢风又那样吹,这个风,不管怎么吹,也不能变成阴风,来恩啊,你赞同不赞同?”
孔来恩脸涨红,很不自然地说:“赞同。”
明石书记深深凝望了孔来恩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孔来恩呆坐了一会儿,慢慢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江书记的办公室。
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干部急匆匆地进出着各个办公室,有见到孔来恩的,还是含笑打招呼,但孔来恩却觉得,他们的笑容好像都在预示着什么,身上,突然有点冷。
电话响了起来,孔来恩看看号,是谢文廷,他没有接,慢慢挂断,呆呆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看着楼下蚂蚁般的人流来来往往,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一再戏言“拿下陈大炮”,讽刺的是,自己从没正视过的这个人,却一声不响地给了自己一口,而且是很致命的一口。
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孔来恩精神有些恍惚。
“孔书记,孔书记!”几名干部突然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孔来恩从窗边拽开,孔来恩回过神,看着这些面带激动的干部,孔来恩苦笑道:“怎么?你们以为我会自杀?”
“不,不是。”干部们忙不迭地解释,孔来恩不再理他们,慢慢走向了电梯通道,突然,很想给陈达和打个电话,问问他是怎么办到的,当然,这个想法是永远不会付诸行动的。
谢文廷挂了电话,轻轻地叹口气。
“他不接?”书桌的另一边,坐着一位矮胖的中年人,是谢文廷的亲舅舅,中气集团副总裁纪乐东,正在与西亚某国谈判通过宁西的输气管道,能提前获知中气集团的种种动作,也是谢文廷决心在宁西建造国内最大天然气化工基地的原因之一。
谢文廷摇摇头,拿起了桌上的照片,是陈达和和一漂亮女孩儿亲密依偎在一起的合照,又慢慢放下,笑了笑道:“没什么意义。”
纪乐东微微点头,虽然侄子实际上心里燃起了团团怒火,甚至用气疯了都不为过,但他仍能保持冷静,知道下面一些人的建议实在有些荒唐。
这些日子纪乐东一直在宁西,对侄子、孔来恩、陈达和甚至焦军、秦成业的种种纠葛大致上都很了解。只是谁也想不到陈达和除了风闻情人不少,经济上竟然查不出一丝问题,仅仅拿作风问题来做文章,那这篇文章还真的不好做,尤其是,陈达和本就不该成为谢文廷关注的重心。
一个看起来粗犷无理甚至满身痞气的官员,竟然间接将侄子最器重的左膀右臂拉下马,纪乐东可以想象侄子现在心里的怒火,因为自从来宁西后辛辛苦苦的规划,因为一个陈达和都付诸东流,甚至可以说,这两年侄子的心血都泡了汤。
谢文廷慢慢点起支烟,笑了笑道:“看来,秦成业要上书记喽。”
纪乐东微微点头,看着侄子,他心里竟然有些怜悯,是真的时运不济?
谢文廷好似看出了纪乐东的心思,微笑道:“都会过去的。”
纪乐东就笑了,用力点点头,拍拍谢文廷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
05年三月底,宁西省梁州市市委书记焦军被省纪委双规,几天后,秦成业被任命为苷州市市委书记,原省委常委、苷州市委书记孔来恩另委他用,实际上就是暂时挂了起来。
宁西省的一系列人事调整并没有吸引唐逸的目光,现在的唐逸,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哄小妹开心。
唐逸坐进奥迪,看了眼警戒路口荷枪实弹、威风凛凛的武警战士,回头对胡小秋道:“走吧!饿坏了吧?”
胡小秋笑笑:“没事!”
唐逸刚刚去看了小妹,小妹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已经请了假,在家休养,而小妹情绪显然不高,可能是因为肚子越来越大吧,有些生闷气的迹象。想起小妹的可爱模样,唐逸又忍不住莞尔一笑。
“唐哥,去哪?”奥迪缓缓驶出,胡小秋问唐逸。
唐逸就有些抱歉,“啊,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呀,实在不行路上买面包吃。”刚刚陪岳父岳母用过餐,加之陪小妹坐了好一会儿,两个多小时了,想来胡小秋饿坏了。
胡小秋笑道:“没事,唐哥,您别婆婆妈妈的行不?”
唐逸就笑,“成,去天茂大厦,去看一个人。”
胡小秋答应一声,踩油门,奥迪飞速前行。
唐逸看了眼手里的黑纸袋,就轻轻叹口气,是刚刚岳母交给自己的,里面有两万块钱现金,岳母要自己交给秦龙。
秦龙,就是秦成业和宁二姑的儿子,但因为秦成业在宁家地位极低,秦龙和宁家子弟也格格不入,或者说,因为自卑吧,就算是过年,也往往是不情不愿地来看看姥爷,很少和宁家三代子弟交流。
大学刚刚毕业时,秦成业帮他安排工作,秦龙却是说什么都要自己做生意,开IT公司。宁二姑疼儿子,就偷偷给他找了钱开了个小公司,谁知道恰逢网络泡沫,秦龙的网络公司赔了个稀里哗啦,去年的时候不得不宣布结业。
秦成业听说儿子几年时间将公司赔光还欠了几十万,气得动手给了秦龙一下,秦龙倔劲上来,就跑了出去,现在在北京某网络公司打工,真是誓死也不回家了。
马素贞看这个外甥可怜,以前倒是经常周济他,但现在进出都不大方便,是以只是偶尔派人送些钱过去,今年过年又没见到秦龙,马素贞就多凑了点钱,就当给压岁钱了。本想自己去看看秦龙的,恰好唐逸来看小妹,索性就将地址给了唐逸。当然,她知道女婿位高权重,要女婿照看秦龙的话是不必提了,女婿也没这个时间。
天贸大厦在电子一条街,很有名,甚至一些国外大的IT公司分部也租用了这栋写字楼的楼层。
晚上九点多钟,天贸大厦却是星光点点,很多办公室都亮着灯,IT公司的特色就是一旦忙起来往往不分昼夜。
胡小秋将车停在写字楼前,唐逸拨了个号,说了几句,就坐在车里等。大厦保安员不时在自动玻璃门前冒冒头,显然对奥迪的车牌很疑惑,猜想是真是假。
十几分钟后,玻璃门自动分开,大堂里走出一名帅气的小伙子,深蓝休闲装,帆布鞋,看起来很阳光。
唐逸推开车门下车,微笑对他招手。
“姐夫。”秦龙跑过来,很拘束地打招呼,也不大敢和唐逸目光对视,可以想象,他自小在宁家就受歧视,面对宁家子弟天生就有一种自卑感,更别说面对宁家公主的爱人、现今贵为省部级高官的唐逸了。
唐逸笑着拍了拍他肩头,将纸袋递给他,问:“怎么样,想什么时候回家?”心里却好笑,岳母是越帮越忙,可是浪费宁家二姑爷一番苦心。
秦龙没有接纸袋,低着头说:“我想自己闯一闯。”
唐逸笑笑,很多年轻人都有这个想法,很难说对与错,但上一代经历得比你多,他们的想法多听一听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