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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竹欲滴,鲜花吐蕊,墙壁上悬挂着大幅的山水画,中纪委监察部大楼十二楼气派肃穆的会客室不时传出笑语,气氛很热烈。
会客室宽大的黑色沙发上,中纪委副书记、监察部部长张素萍,共和国最高人民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一级大检察官吴征,辽东省代省长唐逸,辽东省纪委书记谢路平,辽东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岳敏等在座。
检察系统,最高检检察长为副国级待遇,常务副检察长、一级大检察官正部待遇,其余副检察长大多为副部待遇。
在纪委工作时唐逸和张素萍、吴征都有过接触,张素萍部长更曾经是他的老领导,是以气氛很宽松,说说笑笑,谈论着地方反贪局的可行性。
听得出,从原则上张素萍部长和吴征检察长对反贪局模式都很感兴趣,而且一定程度上表示了支持。但这毕竟不是几个人拍板可以决定的事情,就算中纪委内部讨论获得支持,也要报中央,要请法律专家论证,其繁琐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但张素萍的态度还是令岳敏和谢路平精神一振,这位女部长上任后很是显示了自己的能力,在纪检系统甚有威望,谢路平和她接触颇多,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吟吟和人唠家常似的聊天。
张素萍喝了杯茶,笑滋滋看着唐逸道:“前年吧,纪委就有过类似的考虑,准备在地方上进行一些适度的改革,但和几个省的纪检负责同志谈了话后,最后不了了之,你们来得好啊。施书记要我转告你们,纪委会认真考虑你们的想法。”
唐逸笑道:“我怎么感觉有羊入虎口的感觉。”
张素萍就愉快地笑起来,“你和路平我都了解,赵发书记又是一位很正直的干部,有你们在辽东,施书记也抱着很大的希望啊。施书记常说,治国就是治吏,辽东省委省政府将干部的监督管理工作作为重心,在这一点上中纪委会拿出自己的态度来支持你们。”
唐逸点点头。
张素萍又道:“我们中国人相信人性本善,对于党的干部,我们总是认为他们会自律,会自己约束自己,这种假设是很不切实际的,没有约束的权力只会导致腐败。一名干部在被认为道德高尚之前,我们最好假定他是一个普通人,必须对其手中的权力进行监督制约。只有在有效的监督下,一个普通人才不会被各种膨胀的不正当欲望毁掉。所以说,完善我们的监督机制才是有效遏制腐败的根本。但地方上一些干部,对这点总是视而不见,很令人无奈啊!”
张素萍拿起茶杯笑道:“不说了,我是年纪越大越喜欢发牢骚。”
唐逸笑道:“素萍部长多发发牢骚好啊,下面的同志听得多了,不容易伤风感冒。”
张素萍微笑看向唐逸,“还是你们这些地方的大员打预防针才更有效果吧?”
唐逸笑而不语,其实他很想听一听中枢干部对自己的看法,近来辽东打黑,听说写信给中央告自己的人不少。现在自己又对反贪局的改革表现得很热心,步子好像走得急了些,可能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但从张素萍部长嘴里,却是探不出什么。毕竟张素萍部长有她自己的立场,对自己近段时间的动作反而是一种欣赏的态度,而不似唐系几位重量级人物纷纷打电话来探寻自己真正的想法。
在回春城的路上,唐逸还在考虑这个问题,二叔、包部长和梁总理都打来过电话,了解了一下辽东打黑的情况和反贪局的种种构想,其实无非是想知道自己搞出这么些名堂到底是什么用意。现在自己分量已经远远不同往昔,就算亲如二叔、近如包衡、高位如梁总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话里话外地陈述他们的看法或是直接出言询问自己的意图,因为现在自己的脉搏,他们早已经摸不准。或许这就是身居高位带来的必然结果吧。
舅爷就不一样了,快退的人了,又是血脉长辈,倒是直言不讳地忠告自己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在明年一月初的人代会上将代字去掉,一定要稳。
从这几位重量级人物的态度看,唐逸知道近来自己一系列动作的影响不小,就算没有处于风口浪尖,自己也不知道成了多少人关注的焦点,更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自己出错。
唐逸默默点上了一支烟,拿出手机,想拨一个号,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再等等,还是要再等等。
唐逸慢慢靠在了后座上,拿起了身边的文件看。
谢路平和岳敏留在了北京,他们还要参加几个座谈会和论证会,而或许在北京期间,他们也从不同的渠道知道了唐逸面临的压力。临别之时,两人都紧紧和唐逸握手,都没有说什么,唐逸也只是微笑和他们握手告别,很多话,是不用说的。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唐逸拿起手机,看了看号,微微一怔,是于方舟,一瞬间唐逸就想到了琼南省省长的空位,原琼南省省长调任发改委正部级副主任,省长的位子空了出来,听包衡说,于方舟给他打过电话,自然是想争一争这个位子。
这个电话或许是来争取自己的支持的吧。
唐逸略一沉吟,接通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于方舟的笑声,“真不凑巧,我刚刚知道你来了北京,现在在路上吧?”
唐逸就笑:“上京了?”
“嗯,上京了。”于方舟笑了两声,又道:“下次吧,下次来北京,一定要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我最近跑个大项目,来北京挺勤,有时间咱们聊聊。”
唐逸笑着说好。
于方舟似乎犹豫了一下,就问道:“听说,你在牵头搞反贪局?”
唐逸笑了笑,说道:“算不上牵头吧,还是省纪委和检察院,我就是一兵,跟着凑凑热闹。”
于方舟沉默了几秒钟,问:“那你是真的表态了?”
唐逸就知道了于方舟的意思,也知道他为什么打来这个电话。
果然,于方舟继续道:“我听到一些消息,对你,你知道的……”于方舟就不再说下去。
唐逸笑道:“谢谢了。”
于方舟笑道:“是我杞人忧天了,是吧?”
唐逸笑了笑,没吱声。
挂了于方舟的电话,唐逸琢磨了一下,就开始拨号,刚刚按了两个键,手机又震动起来,看了看号,是田野。
田野的语气有些兴奋,淡淡的,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听不出,“唐省长,刚刚收到的消息,蒋小勇被人刺伤,进了医院。”
唐逸微愕,但没有说话。
“重伤他的人是魏丽丽的弟弟魏明辉,不知道他怎么混进的看守所,捅了蒋小勇几刀,现在蒋小勇还在医院抢救呢。”
唐逸抚了下头发,没有说话,好像过几天蒋小勇就会上庭,其实这个案子,唐逸还有很多想法,但还没等布置下去,就闹了这么一出。
“省长,有了确切消息我再给您打电话。”田野听不到唐逸出声,知道唐省长有很多事情要考虑,主动挂了电话。
唐逸摇摇头,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很多事自己又要重新考虑了。
靠在座椅上,唐逸又点起了一支烟,看来,要等田野的电话了。
一个多小时后,奥迪进入了辽东境内,田野的电话没等到,却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米雪声音极为甜美,“唐逸,想我了没?”
唐逸一阵挠头。要说唐逸和米雪的关系,实在有些奇特,米雪心底深处应该是很惧怕唐逸的,但无聊之际,米雪大概又只能和唐逸这个唯一知道她过去的人聊聊天。唐逸偏偏不怎么理她,见了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训斥。米雪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或许是只能用这种方式回击来找回自己的一点点骄傲,但今天这句“想我了没”还是令唐逸头皮有些发麻。
“说话呀!”米雪声音甜甜的。
唐逸皱了皱眉头,“没事就挂了吧,不要乱给我打电话。”
听得出唐逸很认真,米雪滞了下,或许心里恨唐逸入骨,但偏偏又舍不得真的和唐逸断掉联系,毕竟,那代表了她的过去。是以再怎么被“欺负”,米雪也只能咬牙忍着。
“好,不和你开玩笑了,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米雪正经起来声音却仿佛更加甜美动听。
唐逸微微一怔,“什么礼物?”
米雪就得意地笑了,“蒋小勇啊,他进了医院你不知道?”
唐逸怔住,随即无奈地摇摇头,怪不得这么巧呢。想了想说道:“你不要乱掺乎,注意安全!”
米雪就娇笑起来,“呦,难得啊,被你关心这么一句啊,我浑身轻飘飘的呢!”
唐逸皱眉,正想挂电话,米雪就赶紧地道:“放心吧,我就是找人和魏明辉聊了几句,根本就没说他姐姐的事儿。那小子就是个愣头青,别人话里话外激他他又哪知道?”
“喂,唐逸,那天我约你吃饭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我跟你说,以后我再约你吃饭,你还要田野打发我的话,可别怪我乱鼓捣事儿,反正我活得挺没意思的,你有本事就灭了我的口!”
唐逸笑道:“这是你说的?”
米雪好像犹豫了一下,马上就道:“喂,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我做的哪件事不是在帮你?”
唐逸摇摇头,轻轻叹口气,米雪就是面镜子,可以知道一些人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在米雪眼里,自己很冷酷吧,如果她真的威胁到自己,自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除去。
不过如果米雪确实威胁到自己,自己会怎么做呢?
好像,米雪想的不无道理。
慢慢靠在座椅上,唐逸琢磨了一下,说道:“过几天吧,有时间和你吃饭,聊一聊。”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念头有些内疚,唐逸倒是第一次主动约米雪吃饭。
“好,说定了啊!”米雪甜甜一笑,挂了电话。
高速公路上,远远已经可以看到“春城欢迎您”的路牌,唐逸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田野,唐逸接通,听到“蒋小勇伤了脊椎,可能下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后,马上就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
书房,烟雾缭绕。
谢文廷吸着烟,脸色阴沉。
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儒雅,女的漂亮,是谢文廷的亲弟弟谢文武以及谢文武的爱人周倩倩。
谢文武在国安工作,周倩倩则是中纪委监察部的干部。
书房里气氛极为压抑,谢文武担心地看着哥哥,而周倩倩则像霜打的茄子,这个漂亮的少妇头也不敢抬,只是看着自己细高跟的鞋尖。
谢文武看着皱眉苦苦思索的谢文廷,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和哥哥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谢文廷的光芒下,他就好像谢文廷的影子,提到谢文武,人家第一个反应都是谢家的人,谢文廷的弟弟,至于谢文武这三个字,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从很小的时候,谢文廷就表现得极为优异,谢文武知道哥哥一直都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不争气,一直靠爷爷的余荫混日子。谢文武也想做出些成绩给哥哥看,但谁知道,不知不觉又闯了滔天大祸。
谢文武还记得半个月前听说那个强权人物提倡反贪局改革时,谢文廷当时脸上焕发的神采,而谢家的人,为此专门秘密讨论了一番。虽然谢文武没有资格去参加这次的密议,但从事后大家的反应可以看得出,那个最强劲的对手,最近一段时间压在谢家头上的乌云,好像出了错,很可能会麻烦缠身,这就给谢文廷重新抢占位置创造了机会。
但谁知道几天后,自己最亲密的战友,国安的马局长突然被秘密逮捕,因为马局长涉嫌参与多起秘密调查党的高级干部的政治事件,而马局长调查的名单中,唐逸的名字赫然在列。
谢文武是知道这件事的,当时唐逸还在发改委,是自己的妻子周倩倩不知道怎么说服了马局长去调查唐逸,在自己知道了之后马上要马局长停止了调查,但没想到,一年之后,事情还是被曝光。
马局长秘密调查一些省部级干部不是偶然事件,涉及了上层角逐,也就难怪他会在自己妻子说服下同意调查唐逸,因为做这种事他是轻车熟路,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只是没想到事件会在这个时间突然曝光,高层震怒,马局长和十几名国安干部锒铛入狱,而马局长入狱第二天,就自杀身亡。
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谁都知道马局长和自己走得近,而马局长背后的人,被人隐隐指向了谢家。
也就难怪一向镇定自若的哥哥这般恼火了,“国安事件”不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使得在辽东设立反贪局试点的座谈会不但没招来非议,反而因为“国安事件”敲响了警钟。国安就是因为没有很完善的监督机制才会出现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政治事件,这一事件使得高层更加重视起干部队伍的监督,一些本来持有异议的领导也改变了立场。
谢文武看着眉头紧锁的谢文廷,轻轻叹了口气。
谢文廷终于抬起了头,问道:“是不是唐逸做的?”
谢文武黯然摇摇头,“不是,调查跟踪唐逸仅仅三天时间,我知道后马上要马局长停止了行动,唐逸不可能知道,是马局长一位助手不知道怎么和他闹翻了,自己去自首的。”
谢文廷长出了口气,好像很烦闷。
谢文武咬了咬牙,说:“文廷,可能有人在调查我,但我不能认,不是我怕事,我认了,爷爷都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但我不认,还是有人会戳爷爷的脊梁骨。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解决。”
谢文廷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怎么解决?”
谢文武道:“你这就别管了,总之我不会连累你和爷爷。”
“屁话!”谢文廷突然发了火,“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有狗屁办法,无非是叫人枪杀了你或是你去自杀,造成被人灭口的假象,虎毒不食子,爷爷和父亲都能洗清嫌疑,但你想过没?不说爷爷的身体,就说你,没做过你就给我挺起胸膛像个男人!是,一些事可能永远不知道真相,但真相有时候最不值钱你懂不懂?”
谢文武怔住,怔怔看着好像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谢文廷大光其火。
“事情会过去的!”谢文廷缓和了语气,摆摆手,“你们早点去休息。”看了谢文武一眼,笑了笑道:“放心,再大的风浪也毁不了咱们谢家。”顿了下,和颜悦色又嘱咐了一句,“回去就不要和弟妹吵了,家和万事兴,知道吗?”
谢文武默默点头,心里突然暖洋洋的,鼻子有些酸,从来没想到,一直以来被自己视为对手永远压在自己头上的谢文廷是这么样一个人。
“大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胡来了!”周倩倩眼圈红红的,开始抹泪。
谢文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又点起了一支烟。
……
宽敞奢华的总统套房客厅,唐逸正默默看着电视屏幕里少将授衔仪式,清丽脱俗的小妹,在那一排肩章闪亮的威严军官中显得异常耀眼。
后天就是十一,但小妹现在忙得紧,抽时间托人将她授衔仪式的光碟送了来,倒是可以令唐逸一解相思之苦。
宝儿静静坐在唐逸身边,跟着唐逸看电视。她好像糖果一般甜美,雪白绒裙穿上格格的长袜,动感十足,配上一双蝴蝶结皮鞋,清纯而又俏丽。
宝儿十一长假,她又逃了几天课跑了回来,借口自然一大堆,唐逸也不深究,最近实在有些累心,红颜们又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有小宝儿跟着自己静静地看录像,倒也不算寂寞。
雄壮的音乐声中,授衔仪式慢慢落下帷幕,唐逸默默点了支烟,好似不在意地问道:“喂,你什么时候能当将军?”
每日都在盘算着各种局面,突然和有些幼稚的宝儿说说话,感觉很不一样。
宝儿见叔叔理自己,一下来了精神,腾一下就坐了起来,把唐逸吓了一跳。
“叔叔,你想我做将军啊?”宝儿兴奋地问。
唐逸无奈地道:“就不能搭理你,没一点老实气!”
宝儿就泄了气,又慢慢坐了回去,看得唐逸一阵好笑。
“哥,我去转一圈!”站在沙发后跟着看完授衔仪式的胡小秋打了声招呼,唐哥今晚住在这儿,精明强干的红姐又在,他想去下面看一看关荷。
唐逸就摆了摆手。
胡小秋看得出,唐哥最近很累,但事情,好像正朝唐哥预期的方向发展,很多事,他都不知道唐哥是怎么办到的。
就好像马局长跟踪调查唐哥的事,是他最先发现的,并且很快查出了跟踪唐哥的那些人的底细。还记得跟唐哥汇报时正是老陈在宁边公安厅和人斗法的时候,而李良还在黄海任副市长,正要调入建设部。那天唐哥和李良、吴凤娟谈过话,自己将马局长的资料送了进去,当时还问唐哥要不要做点事,唐哥只是摆了摆手。
胡小秋还以为唐哥用这件事保护了陈达和,却没想到一年多以后,马局长突然被人掀了出来,而恰恰是唐哥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的时候。
胡小秋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唐哥出的牌,他只知道,唐哥又平平稳稳过了一道坎,收获好像还不小,高层现在正在讨论在辽东改革反贪局的议案,听说通过的机会很大。
看了眼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的唐逸,胡小秋心里突然有些酸,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唐哥也不是什么高大全的领袖,但他不管怎么出牌怎么和人斗法,为的是什么?或许只有他最亲近的人才能体会得出,而这些东西,是将唐哥看成深沉多智向权力巅峰迈进的那些对手们所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