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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楠是在高小梅陪同下来到妇幼医院的,VIP病房外有警员警戒,病房内的豪华更是令张楠一呆,接着,就见到了会客室里默默吸烟的唐逸。
会客室人不多,唐逸要大家都回去休息了,现在陪着唐逸坐着的有三个人,邱跃进、徐立民和胡小秋。
高小梅乍然见到徐厅长,紧张地敬礼问好,徐立民摆摆手,做了个手势,轻声道:“唐省长也在。”
看到唐逸,张楠不知道怎么,眼圈一下就红了,满腔的委屈再也压不住,哽咽地叫了声:“唐叔叔……”
唐逸抬头看了她一眼,做了个手势,“坐吧!”对张楠,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些怨怪。
“对不起啊,唐叔叔,我,我没想到会这样……”张楠看得出唐逸的冷淡,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唐逸摆摆手,说:“也怪不得你,坐吧,宝儿睡了,不要去打扰她了。”
有些慌乱的高小梅就忙拽着张楠坐下,低声在张楠耳边道:“唐省长不会和你计较的,别哭了。”
在这些高官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看了用力抹泪的张楠一眼,唐逸又转过头,只是默默吸烟。
会客室里,气氛很压抑。
一再听到“唐省长”这三个字,张楠终于反应过来,她不敢再和唐逸说话,但一直陪着她的高小梅警官现在无疑是她最信任的人,侧头小声问:“高姐,你们为什么叫唐叔叔唐省长,他,他是省长?”
高小梅心里苦笑,闹了半天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唐省长的身份,轻轻点头,小声道:“是省府的一号。”
张楠吃惊地看向唐逸,再说不出话。
“立民,跃进,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唐逸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中。
徐立民和邱跃进对望一眼,就都站了起来。徐立民道:“那我去春城宾馆,看一看案子的进展。”邱跃进则道:“我回办公室,了解宁边矿难的情况。”
唐逸微微点头。
徐立民和邱跃进起身向外走,不想这时候门被轻轻敲响推开,一名警员探进头,说道:“徐厅长,张继业所长和刘金堂副书记来了。”
徐立民微微一怔,使了个眼色,自然是叫警员挡了,谁知道唐逸说了声,“请他们进来。”
徐立民有些无奈,只得又回身折了回去,邱跃进略一琢磨,还是出了房,和张所长、刘金堂擦肩而过,毕竟宁边矿难是个大问题,也需要有人盯着,邱跃进时刻都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
张所长和刘金堂赔着笑脸进了会客室,张楠见到他们,禁不住轻轻惊呼一声,随即捂住了嘴巴,在红双喜饭店,张所长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可实在是吓坏了她。
张所长见张楠也在,更见张楠惊恐表情,后背就有些出汗。
辗转打听才知道,那匹受伤的小烈马竟然是唐省长的关系,张所长一下就慌了,和刘金堂合计了一下,就琢磨来医院看一看,向小烈马的家属道个歉,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却不想唐省长竟然就在病房里,而张楠流露出的表情无疑会造成特别恶劣的影响。
张所长只有挤出笑容,对张楠道:“你也在啊?”
张楠扭过头,不敢看他。
“唐省长,我是来承认错误的。”张所长拽了下刘金堂,两人好像小学生一样站在唐逸面前,低头认错。
唐逸烟一支接着一支的,默默地吸着,不说话。
张所长硬着头皮往下说:“是误会,唐省长,我这个所长不称职,回去我马上递辞职信。”
唐逸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张所长还想往下说,徐立民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张继业,你和这位刘书记是吧,你们先回去,好吧?”
“哦,好,好……”张所长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的唐逸,他知道,这次事情是真的麻烦了。
张所长和刘金堂刚刚出了房间,唐逸就笑了,“这两个人,很悠闲嘛!”
那一刻,徐立民呼吸都有些不畅,这个王前进,也太不作脸了吧?他难道不知道把这案子交给他办的用意?
王前进是徐立民的老部下,在春城市局时,王前进就是徐立民最得力的助手,徐立民在省厅郁郁不得志时,王前进也在市局受到了排挤,直到徐立民重新在省厅走出来,马上就将王前进调入了省厅。
今天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不管怎么强调也不过分,但偏偏这么一件案子,被王前进办得乱七八糟的。
徐立民有些上火,拨通王前进的电话时也就不怎么客气,“王前进!你怎么办案的?把张继业和刘金堂办得跑到唐省长面前道歉?你这案子办得挺高啊!”
话筒里,王前进犹豫了一下,说道:“立民,别上火,我知道这案子该怎么办。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刘金堂,就松平市那个政法委副书记,他是赵迪书记的亲表弟,我是准备把手续走得正规些再扣他们,不然授人以柄,事情怕不大好办。”
徐立民愣了下,随即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前进,我就表个态吧,这案子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从严从重来办,从现在开始,凡是涉案人员,一律控制起来!”
王前进就笑了,“好,你交底我就好办了!”
挂了电话,徐立民从窗边走回来,坐在了唐逸身边,低声道:“刘金堂和赵迪书记是表亲关系。”
唐逸吸着烟,没有吱声。
徐立民就点点头,起身告辞。
……
巡逻车缓缓驶进了凤凰道派出所,坐在副驾驶的大亮骂咧咧的,“又他妈穷折腾,这还没转一圈呢,我看啊,今晚就别想打盹了。”
刚刚收到所里呼叫,二号巡逻车回所,本来还准备在车上小睡片刻的联防员大亮满是牢骚,至于其他两名联防,则都不说话。
赵凡劈手就照大亮脑袋上来了一下,骂道:“就你他妈牢骚多。”
赵凡手劲儿不轻,打得大亮头皮一阵生疼,但赵凡是在编民警,本来就是领导,加上张所特别喜欢伶牙俐齿的赵凡,去洗浴有时候都会带上他,大亮又哪里敢得罪他?笑嘿嘿回头道:“赵哥,听说您今天把一挺俊的小丫头从二楼给干了下去?您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赵凡哈哈笑道,“那丫头野,欠打。”
大亮脸上笑容就淫邪起来,“挨打才高潮啊?那等赵哥玩够了也让兄弟见识见识?”
赵凡思及那清纯秀丽、光芒四射的小姑娘,也不由得被大亮的话勾得心一阵痒痒,随即瞪起眼睛:“别他妈胡说!”
巡逻车缓缓停下,大家下了车,赵凡带着几名联防员走向办公楼,台阶上,站着几名警服笔挺的年轻警官,最前面的中年警官一脸严肃,肩上警衔闪亮,二级警督。
赵凡下意识行礼,中年警官拿出了警官证,沉声道:“我是省公安厅警务督察处副处长韩辉,你就是赵凡吧?”
赵凡怔怔点头,问:“什么事?”
韩辉道:“你跟我来。”随即韩辉身后的两名警官走上来,一左一右地将赵凡一夹,麻利地下了赵凡的佩枪,赵凡吃惊地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那几名联防也鼓噪起来,有人还掏出了电击棒。
韩辉眉头一皱:“省厅办案,谁敢闹事自己掂量着办!”他身后有两名警官手摸向了腰后。
联防员们本身就都不是什么老实人,在外面横行惯了,所里又有人撑腰,是以这些人大多天不怕地不怕,但等见到省厅警官的阵势,眼见是来真格的,马上都蔫了,刚摸出电击棒的联防极快地将“武器”扔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省厅的人将赵凡带上二楼。
办公楼二楼有一间很大的休息室,赵凡被人带进去就怔住,张所长、大陈警长、小陈警长、郑警长等等都在,另外从松平来的那位政法委刘书记也在,都是今晚在红双喜饭店的人,而包括张所长在内,这六七个人都是乖乖靠墙站好,就好像以前他们审问的“嫌疑人”。
休息室沙发上,坐着一名高瘦的警官,正和一位挺英俊的小伙子低声说着什么。四下稀稀疏疏站着七八名英姿飒爽的年轻警官。派出所孟副所长也在,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一脸的无奈。
墙角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儿,是张楠,那匹小烈马的同伴,想来是来指认当事人的。
“你也站过去!”高瘦的警官抬眼看了赵凡一眼,训斥了他一句。
看着这些在红双喜饭店凶神恶煞般的人被一个个带进来,被训斥下老实得就好像绵羊,张楠心里有些怕,更有些快意,但她不敢说话,只是在墙角乖巧地站好。
韩辉副处长走过去,高瘦警官这才站起来和韩辉握手,高瘦警官是省刑侦总队侦查处(直属行动队)冯定一处长,一级警督。
韩辉看了眼手里的名单,又看了看靠墙站的那排人,说:“还差两个人,这些人现在分开控制吧。”
冯定一笑道:“不急,韩处,你先同孟所谈谈,大体介绍下情况,给所里的同志们做做工作,再和区局的人沟通下,区局王局长一会儿也该到了,这里交给我。”
韩辉就点点头,走过去和孟所低语了几句,两人就一起走了出去,几名行动队的警员也快步跟出。
张所长和手下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的无奈。
从医院出来,张所长就知道问题严重,和刘金堂谈了好久,刘金堂才给赵迪书记去了电话,打完电话刘金堂长出一口气,说:“赵书记说了解下情况,叫咱们别急。”虽然是他表哥,但刘金堂是很怕赵迪的,就是当面也是喊赵书记。
张所长本来松了口气,谁知道刚刚回到所里,省厅办案的人就到了,看架势竟然是要将今晚所有在红双喜的涉案人员全部控制起来。
这些警官各个横得出奇,根本没一点情面好讲,张所长刚刚问了几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为了不在手下面前丢脸,张所长只好闷声发大财。
冯定一扫视着靠墙的这一排人,又侧头问帅气青年,“小秋,你要单独和他们谈谈?”冯定一军人出身,是胡家老二的战友、死党,转业时也是胡家老二帮着托关系,才由副营职直接转为省厅的正科,他身手好,冲锋在前,进了直属行动队可说如鱼得水,去年的时候被提拔为直属行动队队长。
冯定一以前和胡小秋接触不多,但这两年和胡家老二通电话知道胡小秋跟了唐逸后极为长进,胡司令提到胡小秋也时常夸上几句,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但现在胡小秋说和这些人单独聊聊,深知军队一些作风的冯定一有些犹豫,但他军人做派不减,随即就点点头,说:“好吧!”
回头喊道:“张队,带大家都出去!”
张副队长做个手势,随即警员们列队站好,整整齐齐地鱼贯而出。
冯定一留了下来,胡小秋笑道:“冯哥,你也出去坐会儿吧!”
冯定一笑着摇摇头,“没事!”这屋里总要有省厅负责办案的人。
胡小秋嗯了一声,就走向了靠墙的那一排人,慢慢来到赵凡近前,问:“你是赵凡是吧?”
赵凡点点头,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任谁也知道,现在的处境是因为晚上在红双喜发生的事,而且祸闯大了。
“卓宝儿是你打伤的?”胡小秋又沉声问。
赵凡犹豫了一下,终于又点了点头,随即眼前一团黑影飞来,“嘭”一声,坚硬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他左眼上,赵凡痛呼一声,接着肚子又挨了重重一下,翻江倒海的痛,身不由己地缓缓蹲下干呕,头上又“嘭”的挨了一脚,身子晃了晃,就倒了下去,胡小秋却仍不放过他,一脚一脚地踹过去。
一直怯怯站在墙角的张楠呆住,张所长等人更是呆若木鸡,呆了半晌后,张所长终于反应过来,大声道:“你干什么?住手!”
“啪!”张所长刚刚走上两步,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张所长怔住,接着小腹又被重重一脚踢中,痛得他大叫一声,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被酒色掏空的他身子极为虚弱,好半天踹不过气来。
刘金堂看向冯定一,大声道:“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你不想干了是吧?”
郑警长第一个扑向胡小秋,被胡小秋一个漂亮的擒拿按在地上,其它民警正要扑上,突然听到“当”一声,抬眼看去,却是冯定一将手枪拍在了茶几上。
蠢蠢欲动的民警们都猛地清醒过来,又都慢慢靠回了墙边。
胡小秋照着郑警长脑袋狠狠来了一拳,打得郑警长痛呼,胡小秋又狠狠给了他几拳,恨声道:“妈的,你打人时有没有这么用力?”郑警长早被打得晕了,只是一个劲儿摇头,胡小秋突然回头看向张楠,问道:“你要不要给他几下出出气?”
张楠吓了一跳,忙用力摇头。
刘金堂盯着冯定一,一字字道:“冯处长,你们要为今晚的行为付出代价!”
胡小秋从郑警长身上慢慢站起,看向了刘金堂,刘金堂心里一跳,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
胡小秋冷冷一笑,“赵迪的表弟是吧?我看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吧,真拿你那王八蛋表哥当盘菜?”
刘金堂更是呆住,“王八蛋表哥”,这闻所未闻的称呼带给刘金堂的震撼可想而知,而胡小秋嘴角的不屑很明显,那是真没拿赵迪书记当回事,绝对不是在做样子。
“你是谁?”刘金堂下意识问了一句。
胡小秋冷哼一声,“问得好!我是谁?我是卓宝儿的干哥哥,我叫胡小秋,我老子是济南军区司令员胡鹏!想投诉我随便,老子不在乎!妈的这要是在鲁东,老子把你们全毙了!”
张所长、刘金堂以及那些大小民警全怔住,脑子里都是一个念头,这个卓宝儿都他妈什么关系啊这是?张所长撞墙自裁的心都有了。
冯定一在一旁呵呵笑道:“投诉?那就多加一条集体暴力抗拒调查,我看这个所真是整个烂掉了。”
胡小秋也笑了笑,就看向了刘金堂,问道:“你也准备使用暴力是吧?”
刘金堂吓得退了一步,紧紧贴着墙,连连摇头。
张楠看着他们的丑态,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更意外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怎么可能有这么一张张强硬的关系网?
胡小秋看着他们,突然就笑了,说:“你们以为挨了我几下就不得了是吧,也就是我这人脑袋热,爱干点蠢事,不给你们几下我心里不舒坦,其实我真不应该搭理你们。实话跟你们说,你们以后这半辈子都会后悔今晚做的事。我交个底吧,牢房你们是坐定了,而且我保证牢房里会有人好好招待你们。”
扫视着他们,胡小秋接着道:“至于张所、刘书记你们这些大人物,坐牢期间出个意外也在所难免,谁叫你们得罪的人多呢?”
张所长、刘金堂和大小警官呆呆听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刘金堂更是面如死灰,他硬着头皮道:“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威胁我们的生命,是不是?”
胡小秋淡淡道:“威胁?谈不上,我就是告诉你们现在真实的处境。”胡小秋心里却是深深叹口气,莫说这几个小丑,就算省部甚至更高层的人物伤害了宝儿,唐哥也不会善罢甘休吧?但令人无奈的是,偏偏就是这几个小丑伤了宝儿,随随便便办了他们,唐哥心里的抑郁也不会稍减,只会怪责他自己没看好宝儿。反而如果伤害宝儿的是高层人物,唐哥翻江倒海将人拉下来,那才是出了口闷气。
这种心理又有几个人才能明白?
……
九月三十号,“9.29”事件的第二天晚上,省委赵发书记召开了临时的常委会议,赵发书记自然不是讨论“九二九案件”,这个案子他可能听说了,也可能没听说,见到唐逸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微笑和唐逸握手,全然看不出什么异样。
今晚的临时常委会讨论的是宁边矿难的问题,在春城的七名常委参加了会议。
常委会的调子有些怪异,会议刚刚开始,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廖锦添,省委秘书长、省委宣传部长刘作栋以及组织部长赵伟民就分别发言批评了宁边市市长王立国。矿难发生到现在,一直都联系不到王立国,据宁边市委市政府反馈王立国下农村调研去了,但再怎么调研,也要叫人能联系上你吧?现在出了这么大件事,二十四小时过去了,还是找不到你这个市长,那就真的有问题了。
唐逸喝着茶,默默体验着风向,无疑,有人想趁机拿下王立国。
赵伟民和王立国一向不和,唐逸刚刚上任没多久就调解王立国和赵伟民的关系,是以在别人眼里,唐逸自然是保王立国的。
而今晚唐逸的发言,无疑也是在保护王立国,他就简单说了几句,事情没调查清楚,暂时不要追究责任,大部分被困矿工尚未脱险,省委主要工作还是布置抢救任务。
其实唐逸感觉得出,打王立国实际上是在打自己和赵伟民的关系。在赵伟民情人的弟弟伤了蒋小勇后,赵伟民无疑有和辽北那边决裂的迹象,而这种对抗是辽东一些人不愿意看到的,怕是有人更担心自己借机支持赵伟民来拉拢他,打出王立国这张牌,就是要将这种可能的暂时性联盟彻底消散于无形。
赵伟民心胸狭隘,对于王立国深恶痛绝,自己对王立国的保护自然会引起赵伟民的恶感。
唐逸也注意到,自己发言之后,赵伟民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过令唐逸有些意外的是,一向说服力极强的赵迪一直没怎么发言,只是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散会时,赵迪却是并肩和唐逸一起走出会场,参加会议的常委们好像都刻意拉开了和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显然这里没有一个简单人物,对昨晚发生的事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