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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受伤之后就染了风寒,后来又与那林藩台为了奏章里的一些细节,寸土不让的争执到了后半夜。
等出了布政司衙门,孙绍宗就觉得上眼皮沉得不行,走起路来都发飘儿,好不容易让两个属吏的搀扶着上了马车,身子刚往那软垫上一靠,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就觉得身上有几只手在来回游走,他下意识的反手攥住其中一只,那触感细嫩滑腻,显然是属于年轻女子的。
怎么会有女人的手?
而且还不止一只的样子!
自己不是从布政司衙门回客栈了么?
孙绍宗勉强撩开了眼皮,灯光朦胧中,就见几个陌生的娇俏少女,正环坐在自己身旁,将那白皙的小手伸到被子里,用干棉布擦拭自己的身子。
外侧那三个倒还罢了,里面两个却是春衫单薄,只将腰间那细细的束带一解,便能赤条条往来‘无牵挂’,标准的暖脚丫鬟模样。
“你们……你们是……”
孙绍宗疑惑的开口发问,那嗓音却沙哑低沉的紧,连他自己都觉得刺耳的紧。
“老爷醒了?!”
不过听到他那破锣也似的嗓音,那些女子却都是欣喜不已,当即便有人端过来一碗参汤,用汤勺小心的喂给孙绍宗,口中娇声解释道:“奴婢几个,都是津门府的士绅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特地送来服侍您的。”
旁边还有人补充道:“本来还送了好些银子呢,不过都被那位项大人回绝了,只留下了我们几个。”
原来如此……
虽说孙绍宗即便不出手,这些士绅们也未必会有性命之忧,但妻女被人侮辱却是在所难免的,这对某些人来说,可怕是比救命之恩还要重些。
故而送上财帛女子作为答谢,也是再平常不过了。
既然晓得了这些女子的来历,孙绍宗便安之若素起来,反正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人伺候,若是瞧不上眼,大不了等病好之后,再把人遣散回去也就是了。
示意那女子继续又喂了大半碗参汤,等嗓子滋润些,精气神也上来了,孙绍宗这才问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戌时【晚上九点】。”
喂参汤的那女子正要回答,旁边便有人抢着道:“老爷昨儿半夜回来,就一直睡的昏昏沉沉,可把奴婢们急坏了!”
其余几个少女也忙都跟着点头,摆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刚过了戌时?
那岂不是说,自己睡了足足十来个时辰?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朝廷得了那份急报之后,立刻派人过来的话,差不多也应该……
“二郎?二郎?!”
刚想到这里,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晴空霹雳似的大吼,紧接着那房门就被重重撞开,便宜大哥红着眼睛一身戎装的闯了近来,满面的焦急之色。
不过等他看清楚那床上,竟有五六个美女正围着孙绍宗说话,顿时便愣在了当场。
孙绍宗勉力直起身子,愕然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特娘的!”
就听孙绍祖破口大骂道:“那传话的狗才也不说清楚些,害的我一路上差点没担心死!”
说着,他大咧咧的上前往床头一坐,上下打量着孙绍宗,嘴里啧啧赞道:“听说你这次在津门府,一个人便杀了好几十叛军,还宰了个三品的臬台?行啊你小子,不愧是咱们老孙家的种,这本事、这胆气硬是要的!”
说来说去,就是没说正经事!
孙绍宗只好又问一遍,便宜大哥这才道:“听人说你受了重伤,我本来准备请几天假赶过来,结果上面正好要派人护送朝鲜使团进京,便把这差事派给了我。”
兄弟二人又聊了几句,一旁的某个少女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爷,老爷昏迷了一整天,如今刚刚醒过来,怕时不好让他操劳太过。”
“什么?!”
便宜大哥蹭一下子蹿了起来,冲着外面咆哮道:“那特娘的胡神医人呢?莫非他是属乌龟的不成,进个院子都得半日么?!”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亲兵回禀道:“将军,那胡大夫正吐的厉害,等吐完了卑职就让他进去!”
原来便宜大哥,还特地从京城带来了名医。
“大哥,其实我不过就是受了些外伤,又稍稍染了些风寒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绍宗随口宽慰了大哥几句,这才话锋一转,打听起了刑名司的现状。
孙绍祖便嘿嘿笑道:“听说那姓卫的小子,前几日请动了北静王水溶出面,硬是压服了仇太尉,让仇云飞当面服了软——这几日他正一鼓作气,想要彻底架空你呢。”
“不过我离京之前,已经让人把你击败叛军,立下大功的事情告知了那林德禄,跟红顶白乃是人之常情,傻子才会选在这时候跟你作对呢!”
当初林黛玉说什么‘熊皮狐心’,可自己顶多只能算是西贝货,便宜大哥才是货真价实的‘熊皮狐心’!
话说那北静王也忒没格调了吧?
小孩子掐架,做长辈的怎么能直接下场……呃,貌似他算不得卫若兰的长辈。
但身为王爷,参与到这种级别的‘角斗’当中,还是大大的失了身份。
尤其那水溶向来是个不爱生事的,这次却忽然开了先例——莫非真像当初忠顺王所说,有惧内之疾?
却说孙绍宗这里正天马行空的乱想,便宜大哥却忽然大手一挥,吩咐道:“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等那几个女子领命退出去之后,就听便宜大哥语重心长的道:“二郎,你近些日子安心养伤便是,咱们商量好的事情也不用急于一时。”
商量好的事情?
孙绍宗自然晓得便宜大哥说是什么事,可那事儿他压根就没急过好不好?!
正待分说,孙绍祖却又正色道:“咱们宁可晚上些时日,也千万勉强不得,否则若是生出个病秧子来,却如何是好?”
“再者说,我也正好趁机做一做铺垫,免得那贾氏女仓促上阵,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还越琢磨越细致了!
看来便宜大哥平日里没少寻思这事。
不过……
“大哥。”
孙绍宗无奈道:“我觉得还是该从长计议,咱们兄弟眼见都是要往上走的势头,何必要冒着坏了名声风险……”
“狗屁的名声!”
孙绍祖把眼一瞪,恼道:“那豪门大户里,谁家少得了这等狗屁倒灶的阴私?旁的不说,就说那宁国府里,扒灰偷小叔子的名声,四九城里有几个不晓得?”
“还有那忠顺王,最爱把男男女女凑成一床胡搞,听说兴致上来了,连得了正经诰命的侧妃,都得跟王府的戏子滚在一处!”
“城防营的吴参将,前两年置办了个外宅,就在咱家西北不远,你猜里面养的是谁?竟是他寡居的侄儿媳妇!”
“那兵部的右侍郎……”
“大理寺……”
便宜大哥这一件件如数家珍,直说了十来桩荒唐事,这才愤愤道:“这些人的前程尚且没被影响,何况这事儿本就是老子自愿的?!”
可问题是我没自愿啊……
孙绍宗心下这般想着,却不敢明说,只讪讪道:“咱家也不用非照着那不好的学吧?”
“怎么?”
孙绍祖眼见他仍是不肯就范,忽的起身道:“你是非让哥哥跪下求你不成?!”
得~
看来这事儿是没得商量了。
那周儒卿就是跪上一年,孙绍宗也不会改变主意,但换成便宜大哥,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即便不考虑‘原主’曾受过的养育之恩,单说一年多里,吃喝用度全都是仰仗大哥,大哥非但没有半分计较,反而百般的照顾周全!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眼下孙绍宗早把他当称亲哥哥看待,却如何受得起他这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