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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听得李纨呼唤,当下在林荫小径上站住了脚,把手里挎着的竹篮子往胳膊上捋了捋,屈身道:“大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哪敢吩咐你呀。”
李纨笑着调侃道:“且不说你在这府里如何,等过几日到了孙家,那也是半个主子呢!”
平儿同她也是说笑惯了的,见这路数不似是要说什么要紧事儿,便也假装撇了脸子,嗔怪道:“大奶奶没得又埋汰人!您要是没事儿,我可就走了——前面院里刚卸了几车木炭,我得赶紧把各处的亏欠总一总,也好尽快发下去。”
说着,作势就要走人。
“你急个什么,我这里有话要同你说呢!”
李纨忙拉住了她,故作神秘的左右扫量了几眼,这才压低嗓音道:“之前我去大太太院里,听她话里话外的,似乎对薛姨妈颇有些不满。”
“对姨太太不满?这又是为了什么?”
平儿有些莫名其妙,毕竟薛姨妈是王夫人的妹子,平常同邢夫人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是啊。”
李纨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也知道咱家这位大太太是什么性子,近来她听说姨妈得了些好料子,满世界的许人,偏偏就漏了她自己……”
“这是哪里的话!”
不等李纨听完,平儿便忍不住打抱不平:“姨太太早就说了,那些料子是给小辈儿们做衣裳用的,连二太太都没得着呢,怎还招惹上她了?”
“嘘~”
李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里却没什么收敛:“要搁别人身上,自然不会胡思乱想,可咱们这位大太太么——你待会去蘅芜苑的时候,还是把这事儿大略提一提,也看看姨妈那边儿是什么章程。”
说到这里,她又忙补了句:“到时候可千万别提我,否则若是漏了风声,怕是又要闹出大房、二房的说道了。”
平儿也知道,邢夫人、王夫人这对妯娌面和心不和,尤其是邢夫人小肚鸡肠,最是爱计较。
故而对李纨托自己捎口信,却不肯对薛姨妈直言的行为,倒也并未怀疑什么。
而平儿本就是个热心肠的,又搭着再过不久,就要离开荣国府了,自然没多少忌讳可言。
当下点头道:“大奶奶放心,我这就去蘅芜苑走一遭。”
两人彼此别过。
眼见得平儿匆匆去了,缀在后面的素云这才凑了上来,有些忐忑的嘟囔着:“奶奶,您说这事儿能成么?”
“成不成的,咱们都先准备着。”
李纨说着,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她原本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丈夫死后七八年间,都未曾行差蹈错半步。
不曾想遇见个孙绍宗,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现如今为了掩饰奸情,更是满脑子都是算计,细想起来,顿生几分悔不当初之意。
罢了。
等到这事儿了了,自己每日青灯古佛的,再不惦记那孙家二郎就是。
……
不提李纨心下如何。
却说平儿与她分开之后,一路紧赶慢赶到了蘅芜苑中。
彼时薛姨妈刚把宝琴托付给女儿照应,正在自己屋里,为侄女的遭遇长吁短叹着。
忽然听说平儿求见,只当是王熙凤派她传话,随口到了声‘请’,也并未太过在意。
等到平儿略过李纨不提,把邢夫人因皮料分派的事,对她心存怨念的事情讲出来,薛姨妈先是有些愠怒,继而却又恍惚起来。
那邢夫人虽然面目可憎,但这事儿却似乎又给自己的计划,创造出了一个可乘之机。
难道……
这就是天意么?
恍惚间,薛姨妈也顾不得计较邢夫人的长短,满口道‘谢’的将平儿送出门外,又独自一人在屋里枯坐许久,终于还是一咬牙,只带了个贴身丫鬟,匆匆赶奔前院邢夫人处。
其实邢夫人这回,还真是遭了冤枉。
她近几日一直陪着贾赦,为那石呆子的事儿发愁,哪里还分的出心思,惦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邢夫人是一等一的贪婪之辈,有好处送上门只管照单全收,又怎会细问缘由?
而薛姨妈又不可能,当面质疑她是否曾为此而不快。
于是一个稀里糊涂只管收礼,一个不便明言又分心旁顾,俩人随口闲扯着,倒也颇为和谐。
眼见得天色渐晚,薛姨妈嘴里边儿都快没词了,才终于得到下人禀报,说是贾赦和贾雨村已然回到府里,正命人在花厅摆下宴席,去请孙绍宗过来赴宴。
薛姨妈心头一颤,暗道果然还是被自己给等到了!
当下她顺势转变了话题,颇有些忧虑的道:“听说最近有个什么石呆子,闹得很是厉害——我依稀记得,文龙【薛蟠字】当初也曾插手这事儿,不会……不会被牵扯进去吧?”
她毕竟不常说谎,言语间便难免有些结结巴巴的。
好在邢夫人只以为,她是担心儿子的安危,再加上心里也正惦念着石呆子的事儿,当下皱眉道:“如今怕还说不好,我们老爷今儿宴请孙家二郎,就是想托他向赵国舅面前美言几句——他毕竟在太子那里是个有脸面的。”
“原来如此。”
薛姨妈点了点头,随即却显出些坐立不安的模样,隔着窗户往不远处的花厅望了望,嘴里喃喃道:“也不知……也不知孙家二郎会不会答应。”
邢夫人心头也是忐忑不已,她纵有千般不是,对贾赦却是夫妻同体不分彼此。
眼见薛姨妈如此模样,心中不由得一动,主动提议道:“那花厅还有个隔间,咱们不妨过去听听?”
这正是薛姨妈的目标所在。
当下两人出了堂屋,先一步进到了隔间之中,又命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只等着男人们入席之后听个真切。
不多时,贾赦、贾雨村、孙绍宗三人果然联袂而来。
在外面分宾主落座,又推杯换盏了几圈,贾赦就忍不住提起了正事儿。
耳听孙绍宗似有推脱之意,却被一旁的贾雨村三言两语化解,不得不当面做出了承诺,会试着同赵国舅交涉。
邢夫人便忍不住赞道:“这贾雨村到底是跟我家老爷连了宗的,关键时刻倒也肯卖力气。”
然而薛姨妈对这贾雨村,却是心怀怨念已久。
听邢夫人夸赞贾雨村,急忙道:“嫂子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想当初文龙的案子,就是这贾雨村经手的,结果稀里糊涂弄成了悬案,若非我那亲家出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邢夫人嘴里应了,心底却是不以为然——暗想着你薛家是什么牌位,又如何能同荣国府相提并论。
那贾雨村敢糊弄薛家,难道还敢和荣国府翻脸不成?
谈完了正事之后,外面花厅里就天南海北的胡侃起来,而既然是贾赦做东,这格调自然高不到哪去。
于是几句话的功夫,那言语就奔着下三路去了。
而别看贾雨村平时一副正经模样,却最是精于此道,几个荤段子绘声绘色的讲出来,花厅里男人们一阵哄笑,隔间里两个妇人,却也是面红耳赤的掩住了嘴。
“呸~”
邢夫人啐了一口,小声嘟囔着:“什么‘小户人家白天吃糠、晚上裹肉’的,也亏他想得出来。”
嘴里唾弃着,心下却是艳羡的不行,暗想着若能天天如此,吃糠咽菜倒也值了。
当然,她这也就是缺什么想什么,若真是吃上几日糠,邢夫人指定又会惦念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可她只是近来少被宠幸而已,又怎及得上薛姨妈十几年独守寒窗?
骤然听得这许多床笫间的污言秽语,薛姨妈一张脸早涨的通红,耳畔更是似有似无的,又响起了那隔墙的喘息声。
她下意识的把斗篷紧了紧,没话找话地骂道:“亏他还是堂堂府尹呢,竟说出这等无耻下流的话来。”
谁知这话还是说早了,后面的言辞愈发粗鄙起来,就连孙绍宗也被逼着,讲了几个半真半假的奇事。
也不知是怎得,其中恰好就有个书生夜宿同窗家,被同窗寡母勾引的故事。
薛姨妈又是心虚,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将内中细节听了个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