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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柳湘莲约定好,隔天再上门‘探望’薛蟠之后,孙绍宗就领着洪九去了北镇抚司,将白莲教乱党潜入京城,意图寻找白莲圣女的消息,禀报给了镇抚使陆辉。
因涉及大名鼎鼎的白莲教乱党,陆辉对此自然极为重视,当即决定亲自着手布控,务求将白莲教乱党、内应、圣女一网成擒——孙绍宗也被他临时抓了壮丁,足足帮忙参详了大半日的行动计划,才得以脱身。
等从北镇抚司打道回府的时候,街上早已是夜色阑珊。
眼见到了孙府门外,车夫张成一勒缰绳,拉车的挽马踢踢踏踏停住了脚步,门洞里早蹿出两个小厮,将几条粗布毯子,自台阶一直铺到了马车前。
孙绍宗挑帘子从车上下来,迎着那蒙蒙雨雾抽动了几下鼻翼,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莫不是有谁正在念叨自己?
孙绍宗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踩着毯子进到了府里,刚跨过门槛,就见赵仲基又巴巴迎了上来,他不由站住了脚步,无语道:“说吧,这又有什么事儿?”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到了晚上竟也不让人消停。
“回二爷的话。”
赵仲基忙躬身道:“宝二爷下午送来了帖子,邀您三日后去荣国府做客。”
贾宝玉又要请客?
这应该是有什么由头吧?
毕竟二十七自己就要摆满月酒了,届时肯定要请贾宝玉来赴宴,若没什么由头,贾宝玉完全没必要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设宴做东。
不过……
貌似一般给自己的请帖,都是由阮蓉负责收着,今儿怎么是赵仲基通知自己?
听了孙绍宗的疑问,赵仲基忙解释道:“荣国府的大奶奶到了咱家,太太专门请了阮姨娘过去作陪——因此小的一直也不得空,把这请帖转给阮姨娘。”
却原来今儿于谦休沐,特地喊了贾兰过来梳理功课,因是儿子头一回‘外出求学’,李纨心下放心不过,干脆也打着走亲的名义跟了过来。
后来因那绵绵细雨一直也没停,贾迎春又极力留客,母子二人就都住在了孙家。
不过贾迎春如今毕竟是身怀六甲,招待客人多有不便,所以又特地喊了阮蓉过去作陪。
啧~
想想这还真是挺热闹的,自己的老情人领着便宜儿子上门,大嫂怀着自己的孩子极力留客,负责招待的又是自己儿子的亲娘。
偏她们互相之间,又都不清楚这其中的猫腻……
想想那场面,孙绍宗就觉得足够拍一部八点档的狗血剧了。
摇摇头,把脑海里的画面驱散,孙绍宗顺口叮咛赵仲基,从府库里取一些滋补身体的名贵药材出来,明儿也好带去薛家——既然是打着‘探望’的名义,至少也该有个探病的样子。
等赵仲基应下此事,孙绍宗又顺着回廊,一路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果不其然,堂屋东间里黑灯瞎火的,显然阮蓉还滞留在贾迎春院里未曾回来——记得当初,她貌似对李纨有些意见来着,眼下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聊到这般时候还不散场。
既然阮蓉不在,孙绍宗干脆直接拐进了西厢房里,悄默声的钻到南头儿,原是想看看女儿睡了没有,再去寻香菱说话。
谁知进门之后,就见女儿的摇篮旁正扒着个小小的人儿,却不是儿子孙承毅还能是谁?
要说孙家这基因委实不是盖的,刚刚七个月大的时候,这臭小子就能扶着东西自己站起来了,如今甚至都能摇摇晃晃的走上几步。
不过要想从堂屋走到东厢,他眼下还是力有未逮——显然,他是被旁边的晴雯抱过来的。
“二爷。”
就见晴雯一手护着孩子,矮身向孙绍宗施了一礼,口中解释道:“少爷闹着要和妹妹玩儿,奶娘哄了许久都不肯睡,所以奴婢只好把他带了过来。”
这时孙承毅也瞧见了爹爹,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呼喊着:“喂喂、喂喂!”
“是妹妹,不是喂喂。”
孙绍宗顺口矫正着,伸手把他抱了起来,用下巴抵着脸蛋好一番蹭弄,直到儿子满脸厌弃的吐着口水,这才又哄道:“妹妹该睡觉了,你也乖乖回去跟着奶娘睡下,好不好?”
虽说孩子比旁人发育的早些,但这么复杂的事情,却哪能理解的了?
因此眼见爹爹把自己交给了晴雯,晴雯又准备抱着自己往外走,他便不依的大闹起来,一边手蹬脚刨,一边不住口的叫着:“喂喂、喂喂!”
眼见那两只小胖手,直往自己眼上招呼,晴雯下意识的将孩子举起来闪避,谁知那绣着五毒的小鞋子,却正巧踩在了她的衣襟上,用力一蹬之下,顿时揭出好些白腻。
正巧孙绍宗准备帮她哄孩子,刚到近前就瞧了个满满当当。
直把晴雯羞臊的脖子都红了,却也不敢松开手里的孩子,只好噙着泪背过身去,闷声道:“二爷放心吧,奴婢这把少爷送回堂屋去。”
说着,一面哄着孩子,一面急匆匆向外边走。
“先等等!”
眼见她到了门口,孙绍宗忙喊住了她,道:“过两日我要去荣国府做客,届时你也一并跟去吧。”
眼见晴雯身子一僵,转回头就要开口拒绝,孙绍宗又补了一句,道:“那府里好颜色的丫鬟不少,宝兄弟虽未必是个绝情的,可你这三番两次的躲着他,终归也不是个办法。”
晴雯默然半晌,终于垂首道:“奴婢多谢二爷成全。”
成全?
其实孙绍宗是怕再这么‘巧合’下去,自己未必能把持的主,一旦稀里糊涂把晴雯给睡了,岂不是愧对朋友?
因此还是按照阮蓉的意思,让贾宝玉置办个外宅,先把晴雯的名分定下来再说吧。
等晴雯走之后,孙绍宗逗弄了一会儿女儿,又陪着香菱说了会儿话——因她正在坐月子,孙绍宗也不好留在西厢过夜。
因此约莫两刻钟后,他又钻进了尤二姐屋里,挑了身素白的衣裳给二姐儿换上,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的捣弄了个痛快,也算是缓解了放过妙玉的遗憾。
话分两头。
孙二爷在床上‘钻研’佛法的同时,荣国府里的琏二爷却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闷头打量着桌上摆着的物件,嘴里品着半壶陈年花雕,脸上一会儿期许缠绵、一会儿忐忑不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用手碰住那敷了粉的脸颊,娇羞无限的‘嘤咛’起来。
叩叩叩~
就在这当口,书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贾琏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忙扬声探问道:“谁?睡在外面?!”
“二叔,是我啊。”
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贾琏立刻把桌上的东西收进了橱柜,然后才走上前摘去了门闩,将房门左右扯开,向里让了让,道:“进来吧。”
却见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施施然跨过门槛,这人浑身上下收拾的紧趁利落,唯独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垂在身侧,袖口处竟还在腰带上系了个死结。
不用说,这人自然正是贾宝玉的干儿子贾芸。
自从数月前向贾琏倾诉衷肠之后,这叔侄二人的关系就打的火热,因此贾芸也早不似从前那般拘谨。
进到屋里之后,他也不与贾琏客套什么,径自到了桌前,抓起那酒壶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笃定道:“这必是三十年以上的花雕!二叔得了这好东西,怎也不喊侄儿过来有福同享?”
“还用我喊?”
贾琏翘起兰花指,在贾芸太阳穴上戳了一记,半真半假的嗔怪道:“你这猴崽子鼻子比狗还灵,我这屋里有什么好东西,能瞒得过你?再者说了,你如今掌着内外厨房,什么好酒好菜没‘漂没’过。”
“二叔这话可冤死我了,婶子如今天天派人查账,我就算想漂没,也没那合适的机会啊。”
贾芸随口解释了一句,将那酒壶往桌上一顿,压低了嗓子鬼鬼祟祟的探听道:“二叔,听人说您今儿请我那干爹出面,邀那姓孙的来咱们府上吃酒,这可是真的?!”
“呦~”
贾琏夸张的叫了一声,啧啧咋舌道:“我方才还小瞧你了,原来你非但鼻子灵通,连这耳朵也够长的。”
这话虽然没有正面回应贾芸的问题,但答案却是显而易见。
贾芸心下一凛,忙又装作豪气的样子,压低嗓音问:“二叔您请他来,莫不是已经想好了什么主意,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贾琏却是大摇其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两家还是姻亲?我如今是真心要与孙二郎重归旧好,哪有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警惕起来,将那涂着脂粉的瓜子脸往下一沉,呵斥道:“怎么?莫非你还惦记着要找孙二郎的麻烦?!我劝你最好赶紧收了这心思,否则就算孙二郎能容得下,我这里也断断饶不了你!”
说着,亮出两排牙齿,竟好似只要贾芸说上半个‘不’字,他便要扑上来撕咬一般。
这态度当真把贾芸给弄懵了。
当初他刻意亲近贾琏,一是为了方便下药,好报复夺爱之仇;二来也是为了探听贾琏的动向,好及时向孙绍宗示警。
谁知贾琏如今非但没有报复的意思,反倒刻意回护起孙绍宗来了!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厮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故意试探自己?
贾芸这般想着,便又小心翼翼陪笑道:“二叔,这里就你我二人,用得着故意说反话吗?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您与那姓孙的结下了梁子,恨不能……”
“恨不能什么?”
贾琏重重往胸脯上一拍,恼怒的娇叱道:“我这胸襟有那么小么?再说当初也是我胡乱吃醋,人家孙二郎手底下留着情呢,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晃过神来之后,却哪还有什么仇怨?”
贾芸听得更是傻眼,尤其贾琏一口个‘人家孙二郎’,说的竟是亲热无比,完全不像是曾经结过梁子的仇人,倒像是……
恋奸情热?!
贾芸脑海了蹦出这四个字来,随即又被他狠狠的碾碎了,暗自啐了几口——孙大人何等人物,与这贾琏摆在一起说,都算是折辱了,何况自己还想的那么龌龊?
不过……
贾琏眼角眉梢那股骚情,的确就像是府里那些思春女子,提起贾宝玉时一般无二!
而贾芸这阴晴不定的样子,却又让贾琏误会了,不由分说,一把扯住了贾芸空荡荡的袖子,急道:“你可千万别胡来!其实人家孙二郎也没害过你,反倒是救了你一命,还替你求情讨了个肥差,你要是恩将仇报也……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听了这番话,贾芸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心下暗叫错不了了,这‘半阉的象姑’,果然是瞧上孙大人了!
仔细想想,这其实也有先兆。
记得之前,他还和那些清秀的小厮打的火热,甚至有意要做自己的胯下之臣来着,可是自从那次孙大人到府里做客之后,他就忽然变了副模样,对那些秀气的小厮再没有半点兴致!
不过这事儿……
到底该不该提醒孙大人呢?
要不还是先等一等再说吧,免得自己猜错了,平白的恶心着孙大人。
正想到这里,腰间忽然一阵剧痛痛,却是贾琏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干脆掐住他腰间的软肉,狠狠拧了一把。
“我跟你说话你,你倒是应一声啊?!”
贾琏嗔怪着,又顺口许诺道:“只要你别痴心妄想的,胡乱报复孙大人,二叔我这里指定亏待不了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二叔提就是了。”
我想要小红!
贾芸差点把实话脱口而出,好在他并不是那等鲁莽急色之人,耐着性子敷衍道:“二叔说的哪里话,既然您都如此大度了,我还难道还敢不依不饶?”
“这就好、这就好!”
贾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这才把贾芸送出了门外。
等到重新插好了门闩,贾琏迫不及待的从橱柜里,取出一件宽大的便服,捧在手上细细摩挲着,面色酡红喃喃自语道:“二郎,你可知道,奴方才刚刚替你挡了一灾……”